天水剑/肆
我心中冷笑了一下，道：“真是好算计。”
谢黎明道：“你也不逞多让。”
待体内心法运转平和之后，我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前方。
灵女周身萦绕着的日月光华逐渐显出形态，带着一股别样的自然之气，平和而神秘。
我定睛一看，发现那道道日月之息均是从天水城的百姓身上抽取的，暗叹了一声施展夺灵咒阵竟是为此！
天水城自古以来便受天水玉璧的眷顾，盖因那天水玉璧隐匿在天水池之中，水则沾染了天水玉璧的日月之息。而些微的日月之息最后辗转藏匿在百姓的身体中，千百年来庇护这城中的百姓无病无痛。
却不知这到底是福是祸？
此时身旁的谢黎明开口问道：“那些杂碎此番布置究竟为何？”
我思量了一番，答道：“这城中百姓不过是九灵教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！怎么，你想救他们？”
谢黎明道：“是有如何！”
我暗自摇头，解释道：“我原本以为那灵女只施展了夺灵咒阵，却不想这其中还暗含着傀儡术。傀儡术乃是上古禁术之一，惑人心神，控人心智，若非意志绝对坚定者，是根本避无可避的。短期内受此影响也就罢了，若是长时间受此影响，那将真的成为如同操偶师手中的木偶一般了！说不定他们还沉溺其中呢！而九灵教在此布道不多不少也有三个月左右，你说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会怎么样？”
谢黎明沉思良久，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：“那你方才为何会受此影响，想你也绝非意志不坚定之人！”
我心下诧异，却还是简单地回答了句：“心法特殊罢了！”
我心想，原本那夺灵咒阵于我而言不过是使剑谷秘法自发的狂暴运转，若非其中暗含着傀儡术，我方才也绝不会受制于他，还欠下了个人情。
不过我也因此察觉到了藏匿其中的傀儡术，且对剑谷秘法的参悟也是更上一层楼，想必下次再面对九灵教的其他咒阵时，不再会如方才一样毫无防备了。
这不得不令我感叹句有失必有得啊。
谢黎明将信将疑地问道：“你为何会告诉我这些。”
我凉凉道：“当然只是为了感谢你方才对我的援助，还清人情罢了！”
谢黎明不知为何笑道：“只是人情？”
我笑意仅浮于表，颔首道：“当然。”
谢黎明叹道：“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了。”
我心中暗自猜测着，面上却不露分毫地表示疑惑：“哦？我们几时成了盟友了？”
谢黎明道：“就在刚才！”
我微眯了眯眼，觉得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：“刚才？”
谢黎明似是笃定道：“就在刚才你认出我的那一刻时的反应，已证明了你已将我视为盟友，抑或说是你已将我当做了可利用的对象。”
我双眸微眯，杀心迭起。
无论是他与我师妹的恩怨，还是他勘测人心的敏锐，都能成为我欲杀他的理由。
于是我感慨道：“你对人心的把握，可真是令人惊叹！”
已是变相地承认的谢黎明的话语。
谢黎明似是没听懂夸耀背后暗藏的锋芒，欣然接受了我的赞叹：“毕竟只有坦诚相待，以及对盟友更好的理解，才能加强我们之间的合作，不是吗？”
我冷哼一声，否认道：“合作的确是要建立在双方相互信任的基础上，可那并不意味着需要坦诚相待。你口中那所谓的理解，不过是筹码的增减，只会恶化合作双方的关系。不是吗！”
谢黎明自嘲道：“没想到我主动的示好，竟被误认为是恶意地揣摩他人的意图，谢某深感抱歉！”
我道：“恶意与否你心知肚明，但擅自揣测他人的意图，你能全盘否认吗？”
谢黎明沉默了一会，道：“好像……不能。”
我道：“那便是了。”
话音甫落，剑气凝于指尖，抬手间，剑气化为千万利刃凌厉而去，意在切断灵女汇聚日月之息的无形途径。
与此同时，正逢灵女收集日月之息的关键之时，她的掌间握着一奇特的琥珀石，而那近乎凝为实质的日月之息正源源不断地汇入那琥珀石中。
琥珀石中，日耀之精与月辉之华泾渭分明，宛如阴阳鱼一般在其间回转不息。
灵女光洁的额上凝聚着汗珠，汗珠顺着脸颊滑落，隐入面纱，又从她姣好的面上滑落。
此情此景，彰显着夺灵之行已至关键时刻，灵女正全神贯注地引导着日月之息的汇入。
这也意味着，我有机可乘。
一道锋利剑气划空破虚空，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那琥珀石，晶莹的褐色石头当下便裂开了一道口子，日月之息疯狂涌出，物归原主。
其余剑气切断了引导日月之息的虚空之路。
汗珠坠落在地，混着灵女口中溢出、溅落在地的鲜血，夺灵咒阵与傀儡术均在关键时刻被强行切断，施术者猛造反噬，灵女即便戴着面纱也掩不住她的面色惨白，如同死人一般的白。
灵女怒气难掩，她猛地转身，掌中如丝线般细的流光宛如灵蛇出洞，向前方掠去，沿途收绞割着花草树木。
我将内力灌入声音中，朗声道：“想不到这么美的姑娘却是蛇蝎心肠，连花花草草都不放过，唉！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！”
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，在灵女耳畔回荡，更激起了她的本就未消的怒意。
她冷声道：“何人装神弄鬼，竟连身影都不敢显露，是畏惧了吗？”
“畏惧？究竟是谁装神弄鬼本就不言而喻，你说是吧——月绮。”
月绮心中一惊，声音再也难以维持清冷淡漠：“你究竟是谁！”要知道她的封号从未公开过，只有九灵教的核心成员才会知晓这个称号。
“究竟是谁你没必要知道，我奉劝你一句，为九灵教教主效力，是你此生最为错误的决定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！就此罢手吧！”
被道破了诸多秘密的月绮强作镇定道：“连面都不敢露的人，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！”
此时谢黎明手中的蜉蝣剑轻吟，昭显着其主人按耐不住的心绪。
我按住了他握剑的手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。
谢黎明奇道：“趁她受伤之际试探，甚至杀她，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？”
我摇头解释道：“并非如此。现在你我在暗，他们在明，敌众我寡，你若是想要挽救天水城数万百姓，此时选择藏于暗处，才是最好的选择。月绮目前在九灵教中的地位虽是举足轻重，但这并不意味着将来也是如此。她于九灵教教主而言不过是一颗即将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。”
谢黎明思索了片刻，问道：“那么反转局势的时间，还需等待多久。”
我轻笑了下，带着几分玩味：“她此番如此重要的事情却办砸了，你说那九灵教教主还能留她多少时日？”
谢黎明也笑了。
“此行的目的我已达成，就此离去，告辞！”话音甫落，我欲纵身离去却被谢黎明拦住，“等等！那些百姓怎么办！”
“关心则乱哟！”我感慨道，“九灵教可是所图不小，你觉得他们暂时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吗？”
我丢下了这句话便纵身离去，转瞬间人已在谢黎明视线之外。
留下一脸神情晦暗不明的谢黎明，他握剑的手青筋凸起，目光凝视着我离去的方向，似是在内心在争辩着什么。